劇場演出在疫情之下被迫淡離觀眾視線，卻推動各地演奏家將演出帶至日常空間，意大利和法國樂手封城時相繼發起陽台音樂會，美國爵士樂隊亦將演出帶進自家門廊。從封閉漆黑的劇場，走進和煦的秋日與樹蔭下，融入日常的社區空間，傳統的音樂演出原來不一定只能在劇院中進行。
「現代音樂需要另一種空間、另一種體驗，而非坐在音樂廳中密密麻麻的座位。」多年巡演經驗與疫情間的體會，令本地撃樂團體「敲擊襄」的藝術總監邵俊傑反思藝術與空間的關係。他因而將演出帶到淺水灣的灘畔商場The Pulse，透過窗外玻璃透現的自然景色，順着卡夫卡小說的故事線，再以敲擊音樂為主軸，找來當代編舞家馬師雅和盤彥燊，從各種面向擴闊表演的框架。
將表演藝術帶出劇場
「這次的創作概念主要是將我們一直在劇場和音樂廳做的音樂，轉變成另一種觀賞體驗，所以我們選擇的節目場地，乃至整個節目鋪排都有所不同。」這次的演出以《襄蹈》為題，與團名「敲擊襄」同有共襄盛舉之意。對於當代的表演藝術，大眾或覺難以理解，貼地的演繹便成為敲擊襄強調的演出模式。他們歷年來多作聲境試驗，以日常物件作為創作素材，不論是麻雀、氣球還是打字機皆可入樂，又常與本地藝術家合作，將表演藝術帶離傳統場地。
這次演出樂曲部分為重演作品，例如葉浩堃的〈建築都市〉（Urban Construction）和鄧惠中的〈脈動〉（ (Im)pulses），均受卡夫卡短篇小說所啟發，兩首歌皆特意為敲撃樂四重奏和舞者所創，透過音樂與身體推敲城市生活的節奏與律動。另一首龔志成的〈魚夢〉（Fishdream），則是樂團早前在三藩市巡演時的改編作品，原是寫給顫音琴的獨奏，但為配合當時海邊劇場的環境，樂團另加上新的樂器配合顫音琴本身的旋律，營造立體聲的效果。
這次位於The Pulse的演出場地原本是一間餐廳，因疫情無法經營，改為供各類藝文活動租用。邵俊傑在空間設計上稍作改動，將偌大的場地劃分成演前範圍（pre-show area）和表演範圍（performance area），利用窗外天然景致，配合相互對向產生的迴蕩琴音，同時帶來視覺與表演藝術的元素。
「很多事物都在不斷消逝，既然現有某些事物，為何我們不做一個特定為環境而設的表演呢？」邵俊傑提出這樣一個問題。演出善用場地的特性，形成場域創作（site-specific），貼近水色景致的創作語境，讓人更容易處於一個自然的狀態。因此，與樂師排練期間，編舞盤彥燊更着重讓眾人感受彼此的身體，聚焦當中的力量，從而帶領觀眾感受空間的不同角落。
樂器與形體空間的碰撞
樂師專注演奏時，往往沉浸於自身與樂器的空間，任由音色包覆。舞者卻與之相反，將內在情感透過身體加以延伸，佔據表演空間的各個角落，產生視覺效果。兩者結合演出，除鼓勵觀眾以新的角度感知表演藝術外，也挑戰着表演者既有的表達方式。
馬師雅談起表演的有趣之處時提到：「我們六個樂手和兩個舞者，所有人都稱呼為『表演者』，我們共同創作一個表演，故沒有舞者和樂手之分。」她讚揚樂師對時間的控制、節奏的掌握感強，但同時由於他們聚焦樂器當中，故容易忽略周遭空間的大小、形狀。作為敲擊樂手的邵俊傑亦同意這一點，因而這次演出中他將琴分開散置，「平時他們或許只留意到樂譜與樂器構成的空間，這次我們硬要拉開當中距離，鼓勵他們走出演奏家的定位，透過別的方式感受音樂和動作。」
藝術媒介的轉譯與同步
《襄蹈》演出中超過一半的作品在創作時已預計有舞蹈，當中最主要的兩首作品〈建築都市〉和〈脈動〉又以卡夫卡的文學作為引子。音樂、舞蹈與文學的關係因此條縷交纏，相互支撐，為演出提供敘事和演繹的方向。
盤彥燊形容演出是不同媒介之間的轉譯（translation），文學創作與舞蹈被外界觀賞時，同樣能推動聯想，建構出另一層空間。「我們欣賞文學的方式，便是閱讀它，當你用不同語言或語氣去閱讀，都會產生一種樂韻或呼吸的節奏。我覺得這與舞蹈亦很相近，譬如怎樣呼吸、怎樣透過身體的移動改變我們的呼吸，都會影響整個舞段，以及我們移動時對身體線條的感知。」
演出團隊將抽象的藝術轉化成顯淺易懂的表演，文學上選擇了卡夫卡描寫樹和窗的短篇小說，與商場環境相互呼應，亦加插了本地詩人黃裕邦的作品，同時設立未來信箱，鼓勵觀眾以文字與自己對話。藉由創作，邵俊傑希望能夠賦予觀眾一種感受，而非只由表演者單向地彈奏樂曲。
淺水灣脫離一般城市的倥傯繁囂，在山光水影間感受音樂與身體的律動，藝術形式與場地界限漸被模糊，或許這不僅是拓寬藝術的可能性，亦是回首自身與周遭環境，重探藝術的本質意味。
賽馬會藝壇新勢力
敲擊襄《襄蹈》
日期及時間：
3.12.2021（五）20:00
4.12.2021（六）17:00, 20:00
5.12.2021（日）17:00
地點：The Pulse 3 樓（淺水灣海灘道28號）
節目詳情及購票：www.newartspower.hk/event/toolboxmanoeuvre/
此節目為「賽馬會藝壇新勢力2021/2022」之節目。藝術節詳情可參閱官方網頁www.newartspower.hk。
撰文：鄭思珩
攝影：陳昶達、鄭思珩
剪接：余靖